话音刚落,陈榆忽然被反手压在了身下,抬眸对上不知何时睁开眼的宋池。
“不用试了,”他声音有着刚刚睡醒的微哑,“……装不了太久的,又不是木头做的。”
迟早会露馅。
“那你装睡做什么?”陈榆不解道。
“想看看陈榆你还想对我做什么,”宋池贴着她的脸侧,压在她身上,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我以为你会我多亲亲我,没想到你……”
有意省略掉的话反倒勾出了意味不明的含义,陈榆被这么一说,头一次有些尴尬。
“你不喜欢吗?”她故意问,带了点恼意。
“喜欢,”宋池放柔了声音,“但还是喜欢陈榆你多亲亲我。”
他抱着陈榆,平复方才燃起的燥意。
陈榆被他抱得太紧,在这样温度的夜晚,仍能被他抱出一层薄汗。
“宋池,松开一点。”
爱和喜欢有时候会转化成一种难以抑制的欲望,无关性和其它,就像此时,宋池用力抱着陈榆,隐忍着没有用更多的力气,如果可以,他希望人们能够把彼此的骨头拆开然后重组到一起,永远不分开。
“陈榆,我们永远不分开好不好?”
“二十岁,叁十岁,四十岁,五十岁……一直到一百岁,”宋池数着人一辈子的长度,“永远都不分开。”
黑暗中,宋池翻腾着内心的渴望,两人胸膛紧贴着,隔着血肉共享心跳,一声一声,沉闷地响着。
陈榆不知道宋池为什么会提起这么遥远的未来,她怔愣片刻后问,“那一百年以后呢?”
“总会有一个人先进坟墓。”
陈榆对这样的未来总有着最现实的设想,宋池无奈地笑了笑,“一定是我先进坟墓。”
“为什么?”她不是很认同,“你怎么知道不是我先?”
“如果……”宋池有些讨厌陈榆这个假设,“没有如果。”
如果她成了一堆尸骨,那么他也会是一样,他不会让她一个人去陌生的地方。
陈榆常常想未来,但从未思考过死亡,毕竟她还太年轻,死亡对她来说太遥远了,可是眼下这个瞬间,她却觉得宋池一直在想这件事。
“宋池,你是不是变成鬼了也会跟着我?”陈榆提出她的怀疑。
宋池没说话,只是安静地抱着她。
面对他的沉默,陈榆伸手揪住他脑后的头发,让他看着自己,“你真这么想?”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陈榆并不惊讶宋池这么想,也并不讨厌,但她还是觉得有点别扭,轻声道,“阴魂不散。”
能够说出来的东西只是一个角落,宋池的心底层层迭迭堆积了太多未说的话,他自己都理不清。
变成鬼也要跟着陈榆是他觉得理所应当的事情,剩下的他没有告诉陈榆,不止变成鬼。
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他都要跟着她。
“你想过自己的一百岁吗?”陈榆在他怀里动了动,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
“想过。”
他觉得一百岁有些远,可能自己活不到那个时候,但他的确想过。
在他的幻想里,他应该会靠在陈榆的怀里,头发全白,皱纹爬满他的脸,也可能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
“然后呢?”陈榆继续问。
“然后安静地死去。”
宋池说得无比平静,似乎对这样的结局非常满意。
“就像现在这样,”他亲了亲陈榆的额头。
听着她的声音,握着她的手,慢慢地迎接死亡。
“会哭吗?”
“会吧,如果在你怀里的话。”宋池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会流幸福的泪。”
房间内没有一盏灯,陈榆只能看清宋池模糊的轮廓,看不清他细微的表情,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她抬手朝他脸上摸去,指腹摸到了一点点湿润,在眼角的位置。
夜晚有夜晚的好处,能让人放下防备,静静地说平日说不出口的话,流不合时宜的眼泪。
陈榆缓慢地眨了眨眼问,“怎么现在就哭了?”从现在开始流泪到一百岁,“眼泪不会流干吗?”
她擦干净宋池眼角的泪,指腹重新变得干燥,但她错觉宋池还是在流泪,只是泪不在眼睛,而是从心脏某个缝隙缓缓流出,一刻不停。
陈榆想起了以前跟朋友一起玩塔罗牌,她看着朋友在那么多牌里抽取摆列,最后从图案里解读她看见的事情。
她不懂塔罗牌,对预知也没有太多兴趣,为了不打扰朋友的兴致,她随手抽了一张牌问,“这个叫什么?”
“世界,”朋友看了一眼,“一张大阿卡纳。”
“什么意思?”
“每个人的理解都不太一样。”朋友回答得很含糊。
“那你的理解是什么?”
“圆满。”
陈榆记住这个关键词,低头去看手里的牌,双手拿着权杖的女人处于圆环中央,她试图在上面看出“圆满”这两个字,但她什么也没看出来。
不过几年后的这个夜晚,她好像懂得了没能从塔罗中看出的意义,圆满或许就是这样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