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作为医生,宋屿一眼便看出来此时的许暨雅面色不算太好,故而心中本能地升起了些关切;而作为男朋友,贺沐臣此时对她的扶抱动作又有些太过于亲近,即便是性格再温和,他脑中仍是响过了一阵警铃,于是几步上前赶到许暨雅面前,插臂一揽便将她从贺沐臣身前夺挽回来,动作间露出了极少见的攻击性。
“没事,我就是在站起来的时候突然有点头晕,之前在家不也这样吗。”感受到他不同于往常的情绪,许暨雅当下只做不知,神色如常地用温柔的语气回答了他的问题,而后回身看向一旁的贺沐臣,亦是神态温和地将先前的话再说了一次:“你不是还有事吗,快去吧,别迟了。”
同为男人,方才宋屿那如同抢人一般的动作贺沐臣心里自然清楚代表了什么,故而也不再过多停留,只是淡淡应了一声,便就转身离开了。
说不上到底是身体疲累还是心里倦惫,贺沐臣走后许暨雅再一次缓缓坐在地上,先前崩溃过的情绪并没有因为一场大哭而变得好起来,因着宋屿的出现她反而更想要好好地将它隐藏,只是当下确实很难做到。
“你怎么过来了?”一样用另外的话题试图转移宋屿的注意力,因为许暨雅不知道应当如何向他解释自己这显而易见的情绪低落的模样是为着什么。
“小患者不遵医嘱,术前没有做到禁水禁食,手术就取消了。打你电话一直没接,所以就过来看看。”宋屿先回答了她的问题,但也并没有因此忘记对她的关切,“是谁惹了我们沉老师不高兴?”
陪着她一起坐在地板上,看着那块巨大画布上深深浅浅的彩色水印还有那散落在地上原本用来装水气球的塑料筐子,他便知道许暨雅已经将满腔情绪发泄过一次了。其实这些时日以来他能感觉到许暨雅的情绪不大好,似乎心里一直压了些难过的事情,但她却一直没有对自己提起。他深知即便是情侣,又甚至是夫妻,每个人的心里也或多或少有些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的秘密,哪怕是再亲密的关系,也还是会保留一点点私密的不想让任何人入侵的空间。所以许暨雅一直不愿主动说,他便也不曾主动问,因为他相信当哪一天她想说的时候,一定会向自己提起,而她若始终不愿意说,那便就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既然不想人知,又何必去追问呢,纵然两人间是亲密的关系,但也不必事事追求极致的坦诚。
垂落至脸前的头发被宋屿抬手轻轻拂开,他玩笑般的语气及柔和清明的眼睛让许暨雅心头的烦闷在瞬间被短暂地轻轻抚平了些许——即便诸事烦乱,但你依然清澈温和,有着让人感到心安的力量。
于是倾身向前抱住他,许暨雅在他熟悉的怀抱和气息间轻轻叹气,原本已经平复了好些的情绪再一次无法阻拦地隐隐翻涌起一点,喉间的苦涩也再一次晕染开:“宋医生,如果我做错了事情……该怎么办?”
不知她具体指的是什么,但从先前她说过的话去想,宋屿仍旧觉得她烦恼的事情还是关于她的家庭。
有力的臂弯亦是回抱住她,温暖的手掌在她后脑的头发上轻轻抚摸,语气也极其温柔:“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再懊悔痛苦,也已经发生过了。与其为已经发生又无法改变的事情辗转反侧,倒不如想想以后可以怎么去弥补。”
许暨雅声线有轻微的颤抖:“真的……可以弥补吗?”
我们之间已经是注定的分离结局,如何还能有弥补的机会?
宋屿不懂她这问题之下复杂的情感纠葛,只以为她说的是和母亲纪婉之间的关系:“如果心里有对方,那什么时候都不会晚。”终归是一家人,不管有怎样的错误,大都可以得到弥补和修复的机会。
忽然间有硕大的泪珠从许暨雅垂下的眼睫间盈盈坠落,她蹙眉闭眼将眼眶里漫上的泪水全部挤压干净,而后撑起一点原先完全靠在宋屿怀抱里的身体,心绪复杂地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宋屿只当她情绪不好,需要作为男朋友的自己给她一点情绪上的安慰,虽对此时这个吻感到一丝莫名,却也仍旧温柔地回应了她。
然时间已经不算太早,两人肚间的饥饿声音适时地打断了当下有些忧伤的气氛,于是两个人都不觉轻轻笑了一下,而后便是一同起身锁门,一同下楼取车又开回了家。进门看见桌子上前几天贺童希送来的点心罐子,许暨雅这才想起今日贺沐臣带来的点心袋子她竟忘在教室没有拿:“啊……小希做的点心忘记带回来了。”
离开教室时他分明注意到了那个袋子,但因见着这东西便又会不自觉想起贺沐臣对她那略显亲密的举动,一点隐秘的醋意控制不住地暗自倾洒,即便从许暨雅一贯对贺沐臣的态度来看确实是没有其他意思,但心中的占有欲仍旧将一点无名之火慢慢地燎了起来,故而他们离开画室的时候他并没有提醒她拿走那样东西。
许暨雅换了鞋子走到茶几旁,她伸手晃了晃那个小罐子,里头的动静表明里头的东西所剩无几,于是她顺口问向宋屿:“我们一会儿吃什么?”
然还站在玄关处的宋屿却没说话,许暨雅随即回身看他,发觉他神色微敛,眸光也不似往常温和,于是她又走到他面前,漂亮的眼睛直直看住他的,声音轻柔:“怎么了?”
好在宋屿对此一贯坦然:“吃醋。”